蓝月有规律地升起、落下,标志着安达海姆的昼夜循环。
虽然大体上习惯了阴暗的环境,但对暗精灵来说,这一丝冰冷的光亮也是他们为数不多的精神慰藉,仿佛还保留着与地表的联系。
斯瓦塔尔法虽然是个混蛋,可暗精灵依旧信奉他,原因也多半在此。
以往的葬月山脊,即便是月落之时,也能看到不那么刺眼的光芒从山后冒出来,但现在一片漆黑。伊桑起初忙着逃命没注意到,后来忙着应付夏亚也没注意到,现在被他一提醒,这才察觉不太对劲……
好像,真就少了个月亮……
“傻了吗?”
夏亚在伊桑面前挥了挥手,这货两个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伊桑道:“你说……你说这件事我要是报上去了……”
“嗯?”
“会……会给让我成为女皇的近侍吗?”
伊桑直勾勾地盯着他,口水都快留下来了。
夏亚一阵无语。
虽然知道这位一辈子都渴望高升,但他也没想到对方会执念到这个地步。
“你不应该关注蓝月的去向吗?”
“这我怎么关注?”伊桑反问:“那么大个月亮说没就没,这肯定是夜之主大人那样的存在才能染指的领域啊!这可是大人物的事,就像刮风下雨四季轮回,我们只不过是地上爬过的蚂蚁罢了,轮不到我们操心……而且我现在还是你的俘虏,我能说这事儿和你有关系吗?我要是这样想,你能放我走吗?”
他这理直气壮的样子让夏亚一度无话可说,这么坦诚的俘虏他倒是第一次见。
不过对方既然这么配合,那也好。
夏亚指了指上面:“我放你回去汇报,你就说这事和地表有关,明白了吗?”
伊桑陡然警惕。
“真的假的?”
夏亚愣了:“你怎么突然……”
“这不一样,阁下。”伊桑脸上的嬉皮笑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执拗。“如果牵扯到我的那群‘同胞’,那这就不是小事了。那我必须查清楚,以免引起其他人的恐慌……同时,我也要做好牺牲的准备。”
夏亚听完,对他居然有些肃然起敬。
“这是真的,我不骗你。”
“证据呢?”伊桑坚持道。
“??”
夏亚把剑又摁了摁。
“我说,你是不是忘记自己的俘虏身份了?”
他本以为这货会硬气到底,也就随手这么一威胁,可结果一秒后伊桑就怂了。
“不用证据!我一定按照您的要求复述细节!”
“……”
夏亚差点笑出声。
“行吧,你如果面见了女皇,就帮我带一句话。告诉她‘清白的太阳会让一切无所遁形’。”
“好!”
伊桑满口答应。
他明白,不该问的别多问。
谁知道眼前这个半精灵是不是女皇的私生子呢?
又或者……旧情人?
总之有故事就对了!先从这里脱身再说!
“那我可以走了?”他试探道。
“走吧。”
夏亚扬了扬手。
伊桑不确定地转过身,一步三回头,确认夏亚就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真是奇怪,居然这么轻易就放我走了……”
他小声嘀咕道,觉得距离差不多拉开了,就完全放松了警惕。
“这太奇怪了……”
最后一次回头,借着荧光植物的微弱光芒,他试图看清远处那个轮廓,但是……那居然消失了!?
不对!
伊桑陡然预感到了危机,正要做出反应,脑后忽然遭受到重击,眼睛一翻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夏亚的身影缓缓浮现,不由得叹道:“你说你身为60级的影侍怎么就那么怕我呢?就是稍微查探一下我的实力也不至于翻车翻得这么严重……”
实际上,在刚刚度过的这段时间里,他比伊桑还要紧张。
眼前的毕竟是一位资深影侍,虽然社会地位不怎么高,但这是性别和家庭背景导致的。
论实力,这毕竟超过他10个等级。
如果不是伊桑先入为主地认为夏亚是个多么牛逼的存在,或许早就撒腿跑了。
只要他想跑,以夏亚如今的级别,还真没法拿他怎么样。
可他没这么做,怕得要死。
夏亚之所以说了那么多,一方面是为了套情报,另一方面也是降低对方的警惕。既然伊桑觉得夏亚是高手,就一定不会认为高手会做出偷袭这种事。
然后他就得手了。
夏亚熟练地解开伊桑的制服,把这家伙扒了个干净,只剩下一副内衣。他换上制服,将象征身份的暗蔷薇徽章与外勤影侍的匕首、袖箭、钩爪与烟雾弹都系上,又取出一副面巾遮住了脸,将其余部分涂成褐色,这下就算是露榭女皇亲自来也认不出他是来自地表的半精灵。
然后,他钻进不远处的灌木丛里扛起依旧昏迷的奥琳希露,再次乘上了那只可怜的夜魇。
“ura-nusiris!”
夜魇摇摇晃晃地起飞。
对于背上的乘客已经换了人而且还多了个人这件事,它没法做出任何表示……
……
只过去五分钟,夏亚面前就听到三声极其短促的夜魇叫,他的夜魇忽然止步不前,在原地拍打翅膀。
声音来自正前方,昏暗的天空中无法用眼睛判断来者,万幸夜魇拥有一些蝙蝠的特性。
“enco-sari.”
他的夜魇也在指令下发出回应,发出两长一短的叫声。
这是一种简单确认双方身份的手段,在这之后对方果然放下了敌意,开始发问。
“这里是苏尔塞斯赴蓝月郡的特别调查员,请报上你的身份与编号。”
“大人,这里是蓝月郡葬月山脊地区负责人伊桑……”
夏亚哑着嗓子,然后飞快地报出一串编号。
“……最后,‘罗兰之夜,星光永烁’。”
“辛苦了,伊桑。”
调查员控制着夜魇来到夏亚面前,远看起来,仿佛黑暗中有两个红点如鬼火般靠近。
这种机要人员的地位堪比审判教会的圣武士,受过专门训练不说,身体也异于常人,比如这夸张的黑夜视觉,即使只有一丝微弱的光,他们也能看清面前的人。
但夏亚却看不清他。
不过听到这个声音,他看都不用看就清楚是哪位了。
暗精灵被放逐后,十四个全新的家族在安达海姆崛起,接替当年的十四使徒簇拥在女皇身边,眼前的便来自其中之一,有着“觅血者”之称的布拉德利。
“你身后背着的是什么人?”
“我在现场发现的重要人证,大人。”
夏亚回答道,察觉到布拉德利的目光扫向他身后,立刻挺直了腰板挡住奥琳希露。
“这是我发现的,大人。”他梗着脖子道。
“多余的警惕是毫无必要的。”
觅血者不屑地笑道。
这种事情他见的多了。
眼前的“伊桑”无疑是个偏远地区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居然担心自己会抢夺属于他的功劳……真是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