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里的小酒席贪欢已的半,桌上精心准备的佳肴少有动过,却见桌边的酒壶横七竖八摆了多少。</br> 两个年轻女子已在桌前偏头偏脑,一脸红润,惺忪眼神,还有微敞的衣襟,进门的夜风把里面的香艳吹出屋外传了好远好远,却又在无声细雨中悄然消失,只可惜没人能欣赏到这两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微醺着说笑打俏的可人模样。</br> 也只有在这寡妇的家门里才能让个女儿胡作非为,捧着酒杯毫无矜持。</br> 这对江南十数平常,对李幽兰却是生平未有的荒唐事儿。</br> 虽说这酒不好喝,但能像男子那般毫无节制毫无规矩地纵性而为,当真是人生一大快事。令得李幽兰心情大畅,入京之后连日来的阴霾和不快也就在今夜的酒席中消散了。</br> 只可惜相聚的时间总是短暂的,看着沉沉黑夜,李幽兰半眯着眼睛,纤纤玉手勾着江南的肩膀:“姐姐,今日……今日时候……不早,我也……我也该回去了。”</br> “回去?还回去作甚?你看天又下雨,夜也深沉。何不就在此住下?明日一早醒来,你我一路去学堂上课,往来也有话说,岂不妙哉?”</br> “可是……”</br> “未有可是,一切听姐姐的。莫不是你希望这般回去,让你府上的下人看到你这幅醉醺醺的模样?少时消息传到你那位义父耳中,还不以为你去了哪种地方鬼混?再者说,姐姐府上就母亲一人,又无别的男人,难不成还怕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br> “这倒不是,只是……”</br> 李幽兰的有些为难,想着跟江南姐姐认识也就一天,如今在对方府上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连睡觉也要住在这里多是不好,所以想要推辞。</br> 可谁料这位江南姐姐的热情比她想象的要重,不给她辩解推辞的机会,又是满上了酒杯,递给了幽兰。</br> 李幽兰一看酒杯,忽觉头痛,她这辈子都喝过这么多酒,已经喝了多少杯,老早就忘了。</br> “姐姐,妹妹不胜酒力,不能再喝了。”</br> “诶!怕什么?人生难得几回醉?见得千杯知己时。今日说好不醉不归,喝!你若不喝,便是不给姐姐面子。”</br> 李幽兰秀眉微颤,两边的细细眉毛都快连成一条线了。但姐姐连这话都出了口,李幽兰哪有不喝之礼?只得闭上眼睛,一口饮下。</br> 赛江南娇笑着拍手叫好:“好好好!妹妹果然是爽直之人。”</br> 这一杯下肚,李幽兰是真的蒙圈儿了,晃着小脑袋,摆着手,迷迷糊糊地念叨着:“姐姐……我……我真的……真的不行了。这酒好……这酒……香,但是……真的……真的……”</br> “嗨!”赛江南不以为意,“这算哪门子的好酒?要是你喝过扬州的五粮液,那才算知道什么才是酒味儿。”</br> 正说着,身边噗通一声。</br> 只见李幽兰一头栽在了桌上,无力地垂下,整个人如一团烂泥没有一点儿动静,只听见含含糊糊的呼吸声。</br> “喂……喂……”赛江南小心翼翼地喊了两声,“真睡着了?”</br> 一反确认,赛江南才扬起小脸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呼……可算是醉了。再不醉,本姑娘就先醉了。来人,把幽兰妹妹送去客房睡下。”</br> 简单地一句交代,赛江南忙忙慌慌地起身,一步三摇快步往屋外去。</br> 这一路吓得宅里的下人都不敢吱声,生怕小姐摔了赖在自己头上。</br> 屋外的雨也不管了,赛江南一路摇晃着钻到了夏商所在的门前,带着红润和喜悦,门也不敲,直接推门而入,张口便是一声翠翠的呼唤:“先生!”</br> “嘘……”</br> 回应她的却是一个轻柔的嘘声。</br> 江南有些醉,呆愣片刻定睛一看,却又惊呼出声:“娘亲!”</br> “嘘……”</br> 赛夫人加重了语气,眼中微有责怪之意。</br> 赛江南坐下之后清醒了许多,揉着自己滚烫的小脸儿,又看到小床上鼾声如雷的男人,不由得莞尔一笑。</br> 实在是这人的睡相太不好了,谁能想到平日里美得跟花儿一样的先生,睡觉姿势却像个猪头。</br> 江南多看了两眼,方才坐到娘亲身边:“娘亲,你怎会在这里?”</br> 赛夫人脸上不经意地闪过一抹羞涩,顿了顿:“听闻有扬州的故人来了,就过来看看。”m.</br> “可先生都睡着了,娘亲还守在旁边为何?”</br> 这话问得赛夫人不知如何是好,又是在自己女儿面前,更是难以启齿。</br> 赛江南也不是小姑娘,自然明白娘亲的心思,不惊反喜,也不表露,偏过头也静静地看着床上的先生。</br> 江南有些迷糊,觉得一年多不见的先生变老了,就算是睡着的时候也没了以前有些贱贱的笑脸,反倒是变得严肃了许多,眉宇间总有点儿愁绪。</br> 她知道,从先生隐藏身份为李幽兰的书童就能看出,先生现在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不然也不会如此。</br> 她的先生是天底下最最厉害的人物,能让先生都感觉到麻烦棘手的事情那一定是是真正的大麻烦。</br> 想着,江南有些心痛,借着酒劲儿,鼻子也有些发酸,默默地擦着眼泪。</br> 女儿的一举一动都在赛夫人的眼中,她更明白女儿对这个男人的喜欢和崇敬。</br> 可为何偏偏这个男人又要扰了自己的清心,也令自己魂牵梦绕?</br> 如果母女二人同时喜欢上一个男人?</br> 这真就是冤孽了!</br> 赛夫人越想越是头痛,也不便继续呆在房中,起身之后悠悠一声长叹:“哎!江南,你早些睡觉,娘先走了。”</br> 江南倒是没注意到娘亲的情绪,轻声回应了一句,又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的男人。</br> 听到身后的关门声,江南才急不可耐地坐到了床边,小手伸进被我和里面的手钩在一起,口中喃喃不知说着什么,所有的话都淹没在了如雷的鼾声之中。</br> 夜更沉了,雨更急了,单薄的小窗挡不住嗖嗖的冷风。</br> 京城的夜冷,孤独的姑娘孤独的床真的很冷,盖多少被子都不管用。</br> 好了,现在有个能给自己温暖的怀抱就在眼前,江南瑟缩着,又有些心动,看了看小床上尚可在容纳一人的位置,忍着娇羞,小手颤抖着解开了束身的衣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东部,一隅。</p>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p>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p>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p>
,。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p>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p>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p>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p>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p>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p>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p>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p>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p>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p>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p>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p>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p>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p>
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p>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