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先休息吧，明日之事明日再说。”</br> 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融化在淅沥沥的雨幕中，剩下的是一份浓浓的担忧。</br> 秦怀柔未曾见过相公沉浸在这样的情绪，她知道相公是一个重情之人，而那个死去的皇子虽然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对方跟相公的关系非同常人。</br> 这个时刻，身为妻子，总是该出言安慰机几句的。</br> 但是，此时此刻，秦怀柔真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br> 在里屋看着的，还有好几个忧心忡忡的女人，她们跟秦怀柔的表情一样，想法也是一样，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br> 传信的纸条在雨中已被浸透，夏商沉默了已有了一段时间。</br> 夏商终于回过头，本以为他会听从夫人的话，先回屋睡觉才是，但他却轻声说了一句：“你们先休息，我要出去一趟。”</br> “出去？”</br> 秦怀柔眉头瞬间皱到了一起，她清楚，这时候相公说要出门，肯定是为了白天的事情。</br> 那死的可是皇子，皇子的死是一个外姓之人能随便去过问的？</br> 别说真的去调查，单单是冒出这样一个想法那便是极度危险的。</br> 稍有差池，祸及满门。</br> 秦怀柔的担心正源于此，相公重情，就怕相公因为重情而不顾其中的牵连。</br> 不管怎么说，终归是有了结果，行凶的人已经死了，就算是心有不爽，也是给了世人一个交代，这件事就应该过去了才对。</br> 纵然有些细节没有弄清楚，或许会有人认为这背后是有人在操纵，但……但都已经发生了，继续计较下去还有什么意义？</br> 秦怀柔脑中思绪万千，她一个妇人便能看清楚的事情，以自家相公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不懂其中危险？</br> 但夏商还是说要出去，不管有着什么危险，证明夏商的心中已经有了判断。</br> 所有的话都卡在了秦怀柔的喉咙里，她稍稍犹豫，低下了头，然后轻声地说了一句：“早去早回。”</br> 夏商感激地看了一眼夫人，拍了拍对方冰凉的肩膀，一转身，穿上了门口已经备好的雨氅，一人踏入雨中。</br> ……京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原先的年味儿瞬间就被冲散了，街上行人少了很多，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再也听不到白天的热闹和喧哗。</br> 仿佛所有的百姓都变成了惊弓之鸟，感觉到孤独的夏商在雨中留下的孤独的脚步声，大家都把门窗关得更紧了。m.</br> 夏商走了的整整三条街，一个人都没有遇到。</br> 尽管现在是三更天，但以往总能遇到一两个走夜路的醉汉或者乞丐什么的。</br> 但今天是真的一个都没有遇到。</br> 安静地到了户部的长街街口，站在事发当时的地方，夏商想着会不会还能找到什么线索。</br> 其实夏商心里很清楚，此地早已没有任何痕迹了，如果真的有线索，夏商早在事发之时就已经发现，而到了现在，不管什么痕迹线索，早已经被雨水冲洗得一干二净。</br> 现在的夏商，不过是表面平静，他的心已经乱了，即便真的能发现什么，他也不会发现什么。</br> 来到这里，不过是找了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借着找寻线索的理由来这个地方，感受感受那个臭小子的气息。</br> 似乎只有在这里，才能看到李子衿意气风发的样子，虽然当时的他还是幼稚得可笑，但那种天真的自信映射出了这个世界未来的美好。</br> 很可惜，夏商没有看到那小子坐上位置改变世界的样子，那个充满着光明的大华只能存在于夏商的梦境之中，眼前的不过还是那条冷森森黑漆漆的长长的街道。</br> 雨夜之中，夏商发现前方多了一盏灯。</br> 灯火在夜色下忽明忽暗，仿佛随着一个人的步子很有节奏地摇摆着。</br> 那盏灯没有移动，正巧就出现在车厢侧翻的地方，似乎提着灯的人跟夏商的目的一致，都是要来事发之地。</br> “难道还会有人来秘密调查李子衿的死因？”</br> 夏商有些疑惑，强迫自己从恍惚的思绪之中镇定下来，然后加快了脚步。</br> 距离不到十米的地方，断断续续的哭声传了过来，一个将自己置身于雨中的姑娘也注意到了夏商的靠近，扶着街道边的墙壁站了起来，提着灯，一动不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br> “李幽兰……”夏商从那微弱的火光中依稀辨出了对方的身份，有些惊讶，有些心虚。</br> 李幽兰在雨中瑟瑟发抖，没有雨伞，没有雨氅，只有一盏微弱的提灯，也不知在这里呆了多久，整个人都已经湿透，看不到脸上的泪痕，唯有眼睛红肿得吓人。</br> 对方似乎感受到声音带着些熟悉的感觉，提灯抬高微微看了夏商一眼，然后颤抖着声音道：“是你？”</br> “是我！”</br> 夏商重重地回了一句。</br> 下一秒，灯掉在了地上灭了，女人的声音却变得撕心裂肺，对方就像一只崩溃的鸟儿俯冲过来，在夏商的身上拳打脚踢，用尽了全身的力气。</br> “是你！都是你！是你害了他！你把他还给我！”</br> 夏商没有动，任凭对方在自己身上捶打，虽说是用尽了全力，但夏商的身体感受的不到一丝疼痛，实在是这女人已经没有力气了。</br> 但比起身体的痛，看着这个女人这般的心情，心里的刺却是扎得更深了。</br> 夏商认为李幽兰的责备是对的，李子衿的死终归跟自己有着分割不开的关系。</br> 如果不是自己纵容李子衿去争权夺势，他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br> 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现给了李子衿希望，他现在或许已经带着李幽兰去了自己的封地，或许早就过上了无忧无虑的生活。</br> “你把李子衿还回来！你说过的，你会保护他的，为什么你活得好好的，他却死了！你说话！你说话啊！啊……”“我……”夏商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有些哽咽，一出口，很自然就卡住了。</br> 又是一阵短暂地沉默，夏商吸了一口气，吸进了好多好多雨水，清了清嗓子，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br> “人，我可能还不了了，但这个仇由我来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东部，一隅。</p>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p>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p>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p>
，。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p>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p>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p>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p>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p>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p>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p>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p>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p>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p>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p>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p>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p>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p>
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p>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