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寇虽然已经走了，但徐州问题还没有就此解决。</br> 夏商离开徐州城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护送太子回京的队伍，长长的队伍拉着长长的白旗，一路都散着白花，徐州的百姓自发地组织了很长的队伍，含着泪看着太子的离去。</br> 或许从来都没有人会想着当那个人见人怕的太子死后，竟然会有百姓为他流泪吧。</br> 夏商远远地看着这一切，想着当初李辛毫不犹豫为徐州筹军五千的果断，还有他邀请夏商一起来徐州时的恳求……夏商打开了水袋，对着远方一抱拳，将水洒在了地上，道了一声：“走好。”</br> 收拾心情，夏商骑马很快到了回京队伍的前面。</br> 这一路上夏商依旧看到了一些山匪在抢劫，徐州地界还不算安全。</br> 经过三天的快马急奔，夏商到了豫州城下。</br> 这里依旧是饥民最多的地方，很多难民都在城外支起了帐篷，和来时的时候人数没有什么变化。</br> 不过在城外施粥放粮的人多了，基本上只要到了这里的难民都不会饿死，难得能看到几个手里拿着馒头还带着笑意的人。</br> 看来豫州的难民情况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br> 夏商随身的口粮早在一天前就吃完了，一路过来都没有任何吃的东西，所以夏商现在也算是半个难民。</br> 夏商到了城门口，却没能成功进入。</br> 因为现在的豫州城还处在十分谨慎的阶段，不会随便放人进出。</br> 就算夏商的打扮不像难民，但他一身江湖味显然是来历不明。</br> 进不去城，就没东西吃。</br> 看着前面正好有一个长队，也不知道是那户人家在施舍，夏商干脆排在了队伍中。</br> 夏商在队伍中牵着马，在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中格外显眼。</br> 没过一分钟，身边就有人对着夏商指指点点。</br> 的“啧啧啧……瞧瞧这身行头，居然也来跟咱们抢吃的，真是够不要脸的。”</br> 夏商并没有搭理，依旧默默地排队。</br> 但周围的人只是议论，没人敢靠近夏商说什么，大概百姓心中江湖中人都不好招惹吧。</br> 前面的队伍很长，估计一时半会儿排不到自己。</br> 夏商的肚子咕噜噜直叫，是真饿了。</br> 他也想过直接去别处，但想想还是算了。</br> 没过多久，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到了夏商面前，上下打量了夏商一遍：“喂，打哪儿来的？”</br> “徐州。”</br> “瞧你这身打扮也不像是个逃难的。”</br> “这一路都没有补给，随身干粮已经吃完了。</br> 豫州城不让进……”“哦，那我明白了，你跟我来。”</br> 小厮对着夏商招手。</br> 夏商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牵着马跟着靠了过去。</br> 小厮带着夏商一路往里，挤开了排队的人群，这才看到人群中央是一个很大的棚子，棚子下面摆着数不清的梯笼和好几个大灶台，周围的桌子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馒头稀饭之类。</br> 夏商排队的只是其中一列，这个施粥点足足有八支队伍在排。</br> “你把马拴好，进到里面去，我给你找吃的。”</br> 小厮很麻利，指着一个地方示意夏商拴马，然后推开棚子下面的桌子让夏商进去。</br> 夏商插队直接到了最里面，这引来了很多目光，但周围情况十分稳定，虽然有小声议论，但队伍依旧是井然有序的。</br> 看来这里的难民已经很懂规矩了。</br> 夏商再棚子里面扫了一眼，周围都是还在蒸的梯笼，到处烟雾缭绕，能看见的不过是二十几个忙碌的人影，处处都是诱人的馒头香味儿。</br> 夏商再里面站了不到一分钟，刚才的小厮就回来了，给了夏商一碗水，三个馒头，还有一个包子。</br> “背过去吃，包子别让人给看见了，吃完自己离开就是了。”</br> 说完，小厮准备离开。</br> “等等。”</br> 夏商喊道。</br> “还有什么事？”</br> “为什么给我这些？”</br> “嗨，瞧您这身打扮，又是从徐州回来的，肯定潜伏在徐州杀倭寇的英雄。</br> 你不是第一个，很多从徐州回来的人到了豫州就没口粮了。</br> 咱们夫人说了，遇到您这样的英雄，就直接请进来，只要您愿意吃，不够再说就行。”</br> “那真是谢谢了。”</br> 夏商也不客气，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br> 没一会儿的功夫，夏商吃完了馒头包子，灌了一大口水，默默地出了棚子，牵马准备离开。</br> 便是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声：“大侠，带上这个。”</br> 夏商回头，就看见一个白布包头，方巾搭肩，一身碎花棉袄的妇人。</br> 此妇人袖笼卷起老高，脸上、手上、衣服上全是面粉，带着一头大汗，样子是说不出地狼狈，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包裹，里面还发着热气，此时低着头一边整理包裹一边说：“多带些吃的在身上，豫州除了豫州城外好些，其他地方可还闹着饥荒呢。”</br> 妇人还正说着话，夏商的视线却已经模糊了。</br> 妇人见没有任何动静，抬头准备把收捡好的包裹塞给夏商，这一抬头不要紧，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br> 看到这本该是被自己捧在手心里的鲜花，如今却像个普通民妇一样带着一身的面粉，满头大汗地站在自己面前，夏商的整颗心都碎了，眼泪如山洪决堤一般汹涌而下。</br> “夫人，您受苦了！”</br> 夏商丢掉了马绳，瞪红了眼睛，颤抖着双手，抱拳在胸，对着面前的妇人深深地鞠了一躬。</br> 这一低头，夏商是再也起不来了，感觉自己不管做什么都不能表达内心中万分之一的歉意。</br> 当初在榆林县的小院里，夏商总说着一句话。</br> “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br> 现在花儿还是娇艳，却扑上了一层白面。</br> 想着当初信心满满的誓言，夏商只觉得羞愧难当。</br> “相……相公……你……你……你抬起头来……我……我我……”妇人早已经丢掉了小包裹，死死地攥着夏商的衣袖，强忍着浑身的颤抖和眼泪。</br> “你抬头看看我，我……我是你的怀柔呀！”</br> 一声话闭，面前的女人是再也忍不住了，随着夏商的眼泪，自己的泪珠儿也跟着吧嗒吧嗒地滚落下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东部，一隅。</p>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p>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p>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p>
，。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p>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p>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p>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p>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p>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p>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p>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p>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p>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p>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p>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p>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p>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p>
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p>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